隐形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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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祭日

#婚后忘羡,双杰友情

#一个有关莫玄羽的小短篇

#同系列独立短篇:



枯河旧事祭日源泉大泽

休沐荒山竹花







魏无羡此人,堪堪两辈子活过来,大多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印象。且不说前世对姑苏蓝氏石壁上的家规评头论足、满腹怨怼,就算是第二世不幸“入赘”蓝家之后,也没见得被那家规束缚几回,在多数人印象里,也是一个拉着小辈们漫山遍野疯玩的不正经前辈。可真正熟悉他的人却看得出来,他真是越活越像姑苏蓝氏的人了。

规矩,自由。呼风唤雨的夷陵老祖岂能不知道,那无人约束的自由其实苦比黄连。鬼笛陈情,可谁听他陈情?谁懂他的沉情?当有人能用规矩惩罚你的时候,偷来的几分自由才甘甜,倘若有人包容你所有的逾矩,循规蹈矩反而意寓着苦尽甘来。一晃七年,如今的魏无羡金丹已成,穿着蓝家整整齐齐的白校服,家宴里的药膳吃得面不改色,也是敢好意思对小辈说“成何体统”四个字的先生了。不说话不作妖的时候,只有别在腰间的溜黑的鬼笛还弱弱地叫嚣着几分放浪形骸。


江澄笑他,你这傻逼真是越活越像蓝二。

魏无羡冲过去锤他,江澄也不跟他动真格,两个人从莲花坞的大厅一路滚到校场,最后还是魏无羡灰头土脸地骑在了江澄身上,故意板着脸:“禁无端哂笑!”

江澄烦躁地把他掀下去,扶正自己的发冠,回敬了一句:“禁私自斗殴!”

两个人愣了一下,尴尬地笑起来,怀念和喜悦都闷闷的。


两个人的关系缓和的契机是江澄成亲。 江宗主出人意料地结束了将近四十年的光棍生涯,给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金凌那时刚及冠,堂堂金家家主接到请帖时下巴几乎吓掉,差点要学他小叔从金鳞台沿着台阶一溜烟滚下来。娶过门的也不是什么大世家的小姐,是蜀中的一家散修的女掌门,某次聂家的清谈会上遇见过一次,魏无羡左思右想也没见俩人聊过几句,但下一次清谈会就已经到了发婚礼请帖的地步了。江澄本性并不浪漫,灾难和责任把他打磨得刻薄尖酸,但不知怎的,魏无羡在婚礼上见到他,惊讶地发现自家师弟那张又冷又硬的臭脸居然也能榨出几分温柔。


夫人是蜀人,没有半分师姐身上那种温婉和柔和,但比起当年的虞夫人和如今的江澄也算不上泼辣。也是从岐山温氏蹂躏之下接过家族、孑然一身三十多年这么过来的,和江澄站在一起,般配得像是阴虎符的两瓣儿——这比方吓得夷陵老祖一个激灵,无奈地摇摇头。晦气。

成了亲的江澄一下子就变了,也许是云梦双杰的矛盾本就需要点介质才能修复。夫人把家族交给了刚成年的堂弟,跟着江澄来了云梦,意外地和云梦这地方融合得很好。蜀人嗜辣,夫人那一手辣菜做得魏无羡五体投地,这两年他往云梦跑的频率都变高了,从一开始的别别扭扭,到现在大摇大摆进出莲花坞不把自己当外人,可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改变。


云梦没了双杰,莲花坞没了莲藕排骨汤,但也没什么。往前走总有别的风景。

——其实双杰应该还是有的,魏无羡一边揍江澄一边想。这不是么。


御着随便回了姑苏,魏无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点郁郁不乐。这很稀奇,众所周知,如果魏无羡此人不嚷嚷着吃辣了、在丑时前困了或者不高兴不说话了,那多半是出了什么毛病。蓝忘机趁他回云梦省亲的时候出去夜猎了几天,等他回云深不知处,就看见魏无羡坐在静室后面的院子里,只穿着薄薄的一件中衣,头发也没束,摩挲着陈情的黑色笛身,低头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院的石桌上摆了一把学徒用的黑色古琴,琴旁边放着一只锁灵囊,蓝忘机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魏无羡苍白的脸色,心下了然,沉声问:“是谁?”

想必是遇到了谁的亡魂,结果问灵业务不熟练,最后一着急还是用了老本行共情,结果搞得自己身心俱疲。

魏无羡恍然回过神,抬头看着蓝忘机,颇为勉强地笑了笑,“啊,没什么。是我原身。”

蓝忘机也愣了。忘羡二人,是两世波折下苟延残喘的亡命鸳鸯,有很多伤痛是彼此相约不再提及的,比如魏无羡万鬼噬身的痛、死后十三年浑浑噩噩的噩梦,比如蓝忘机的鞭痕、烙印和许多年绝望的苦守。莫玄羽这个名字是另一个敏感的词汇,一方面他们都对这素昧平生的青年献舍之恩感激不已,另一方面,魏无羡如今的所有幸福都是莫玄羽当年从未尝过的,相由心生,如今连面貌都和前世的魏无羡有五成以上的相似了,这让他们对这青年又无法心安理得:这一切,都源自莫玄羽的“自愿”,倘若他不再甘心,就算一个厉鬼都算不上的亡魂在夷陵老祖面前无法兴风作浪,但那种愧疚感却不是献舍禁术的约定能够抵消的。说实话,为莫玄羽报仇,魏无羡不过勾了勾手指,但莫玄羽的死却赐予了夷陵老祖人间最大的幸运,他们都是坦荡的侠士,这样堪比夺舍的落差怎能不郁郁于心?


当年观音庙那场惊心动魄的表白之后,他们的第一站就去了莫家庄,用莫玄羽那件血淋淋的旧衣招魂,找到那徘徊得几乎散去的莫玄羽祭拜一番,顺着亡魂的意思葬了那件血衣。那青年也是个温柔懦弱的孩子,知恩图报,大仇得报后已没有执念于世,也承认献舍的心甘情愿,只不过看着自己的身体和另一个男人修成正果感到有些别扭。此后每一年的清明节和祭日,忘羡二人都会回来祭他,雷打不动,也不知道小心翼翼地到底在呵护什么。


魏无羡难得安静下来,这反而颇为令人担心,蓝忘机沉默地走过去拥抱了一下他微凉的身体,扶他站起来。

“蓝湛。”

“嗯。”

“蓝湛……”

“嗯。”

魏无羡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收获了一串嗯,心里稍微好受点了,侧过头亲了亲蓝忘机的喉结。不知道蓝忘机从哪儿品味出了一丝儿诀别的味道,有些紧张地板着魏无羡的肩膀,直勾勾地凝视他的眼睛。

“小莫的祭日快到了。”魏无羡勾了勾美人儿的下巴,“他今天专程跑过来,说自己业报已清,不日将重入轮回。我想带他回一次莫家庄。”

“你……可是要,请他上身?”蓝忘机不放手,神色更严峻了几分。

“嗯,不愧是含光君。”魏无羡笑了,神色却小心翼翼的,“我跟他约好,就一炷香。”

蓝忘机面色越来越沉,咬着牙根憋出一句:“……胡闹。”


莫玄羽的身体毕竟是原装的,灵魂和身体的契合度远高于魏无羡,虽然有献舍的契约规定,但毕竟莫玄羽的身体并没有经历死亡,他的亡灵算是半个生魂,一旦由魏无羡主动放回身体里,保不齐会物归原主,而魏无羡重新变成一个无所适从的幽魂。这样的情景哪怕有一丝可能性,蓝忘机自问也无法承受。

曾经极乐之境,稍不适则觉苦,曾经极苦之境,稍得宽则觉乐。那十三年哪里是等?他知道魏无羡是不会做出夺舍这种事情的,做好了枯守终生的准备,守着阿苑,守着他们冥冥之中都信奉的道义,守着逢乱必出的原则,即使没有一个人能知晓这份心意和承诺的沉重。可是魏无羡居然回来了,逆着天道,跨过生死,填满了那撑着他捱过三十三道戒鞭的私心,蓝忘机就算是圣人也做不到再放开手了,哪怕只有一炷香。


莫玄羽的存在,无时无刻不警醒着蓝忘机,这一切的快乐都可以只是偷来的一场梦。


魏无羡难得地说不出话,双臂抱着蓝忘机的脖子,静静地等他回应。

——他知道蓝忘机一定会答应。

道义第一,然后才是彼此。如果有什么要求他们付出生命,他们会选择携手赴死,而不是凭着一身举世无双的本事逃命;一如当年的藏色散人和魏长泽。魏无羡想,如果爹娘愿意,他们是能做到逃命回来的,而不是和那场夜猎里的邪祟同归于尽,留下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不知何去何从。就像现在,魏无羡完全可以出于私心拒绝这个颇为危险的请求,蓝忘机也可以站在道侣的视角严辞拒绝,但百般权衡之下,那也不会是他们的选择。


“……我陪你。”


蓝忘机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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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苹果已经老了,到了一头驴的暮年。他们没有御剑,牵着这头老驴一步一步走回莫家庄,就像当年把刚被献舍的魏无羡一步一步拖回云深不知处一样。大约是在仙山将养出了几分仙气,这驴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一路乖乖地跟着两位主人走,一次别扭也没闹。


莫家庄说来也在姑苏境内,虽然不远,但也有两天的脚程,他们赶到的那天正好是莫玄羽献舍的七周年祭日。魏无羡沐浴更衣,找了当地最大的一家酒楼,点了一桌完全不像魏无羡会点的菜,解开了装着小莫的锁灵囊。


蓝忘机面无表情,但袖子里的手指紧紧地捏着衣服,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只见魏无羡把陈情捧在手里,闭上眼念了一段什么,然后突然“咚”地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魏婴!”蓝忘机几乎失态地跳了起来。


趴在桌子上的青年动了一下,缓缓地直起身,看向蓝忘机的眼神已经变了——那不是魏无羡的眼睛。蓝忘机的心沉下去半截,只见那青年站起来,对着他撩袍跪下行了个大礼,将手里的黑笛捧到他面前。


“莫家庄莫玄羽,跪谢含光君和夷陵老祖。”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语调却不是熟悉的语调。

“魏婴,在何处?”蓝忘机毫无波澜地问。

“前辈正附在此笛上。一炷香后,玄羽自会将肉身归还。”

话音未落,陈情血红的穗子便跳了一下,撩了撩蓝忘机的手背。

蓝忘机小小地松了一口气,接过陈情,小心地捧在手里,示意莫玄羽起身自便。莫玄羽低眉顺眼地将香点燃,插在桌缝上,神情凝重地看着那一桌菜,沉默地吃了起来。蓝忘机也算是见识了一个离开人世前常年饥肠辘辘的亡魂到底有多大胃口, 他一个人居然吃掉了一整桌的菜,外加三碗米饭。从头至尾,一直到那一炷香烧完,他都没有直视蓝忘机一眼,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刚吃完香就快烧完了,于是他颇为矜持地擦擦嘴,跪伏在地,对蓝忘机和他手里的陈情又行了个大礼,然后身体一个仄歪,跌倒在地。


一缕缕纯净的魂魄从他身体里飞出,在空中最后凝成了一次人形,身上穿的正是魏无羡专门给他订做的那身寿衣——那是一个业报已清、遗愿已了、将赴往生的最纯净的魂魄,向二人最后一拜,便散去了。


“魏婴……”蓝忘机小心翼翼地把倒在地上的青年扶起来,难得有些手忙脚乱,把陈情放回他手里,见他半天没反应,几乎都蹲不稳了。伸手探他的脉,脉搏平静,只是不像是活人,像是那些被食魂煞吸走生魂的人的脉。


“魏婴……?”


好在没过多久,魏无羡猛地倒抽一口气醒了过来,只是神魂半天贴不到位,难受了半天,好容易才醒过神。他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倒在蓝忘机怀里,美人儿正一脸忧虑地捏着自己的脉,心里顿时什么沮丧都消散了。


“那小崽子可真能吃……撑死我了……”魏无羡苦笑着捂着肚子,越想越好笑,后来颇为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起来。他这么多天一直郁郁寡欢的,一点也不像平时嘻哈打闹的魏无羡,此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登时放得开了。

看蓝忘机还是一脸沉重,魏无羡勾了勾他的下巴,摊在他怀里絮叨:“共情那天他跟我说,想最后吃一顿家乡的菜再上路,我想着情有可原,毕竟我刚回来的时候那具肉体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想来他走的时候也是个遗憾。小莫也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孩子,性子也温厚讲理,真是……”

“魏婴。”

“嗯?”

“魏婴。”

“嗯,我在。”魏无羡从地上爬起来,三两下扒掉身上那件寿衣,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扑过去抱住了蓝忘机。

残留在这幅身体里最后一点莫玄羽的气息也散去了,魏无羡很明显地感觉到对身体的掌控力更好了一些,触感也更真实有力,像是莫玄羽对这顿饱饭的最后一次答谢。

“你……可还好?”

“呃,被吃得太撑了算不算?”魏无羡大笑一声,在蓝忘机脸上用力的亲了一口,看着道侣眼睛里的忧虑一点点淡去,心满意足。“走吧,我们去看看小苹果。”

“嗯。”蓝忘机应道,沉默地把放在一旁的魏无羡的衣服递给他,眼神里透着几分熟悉的危险。魏无羡心想,这一出闹完之后,我的腰怕是要完。


老驴已经嚼不动苹果了。说来也巧,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小主人的消散,等他们赶到过去那座驴棚的时候,它吃光了一槽子嫩草,喝了半桶井水,便长嘶一声,趴在地上安然离去了。就像是一个章节的终点一样。


魏无羡亲自用随便给小苹果挖了个坟,避尘松了一口气。含光君第一次看见夷陵老祖亲手挖坟的场景,那熟练程度堪比温宁,令人不敢想象是怎么练出来的。两个修真界翻云覆雨的人物,大半夜的居然郑重其事地挖坟葬驴,还一本正经地对着两座坟墓上香,别人看了怕是要笑掉大牙。只不过此时此刻,他们就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人,满心满眼只有对这份成全的感激。


谢莫玄羽献舍之恩。


他们从未说出口,问灵是也从不知如何对莫玄羽说,但是他们心里一直都很感激。这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这一次表白心迹、厮守终生的机会,岂是一句难得可以形容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们走吧?含光君~”

“嗯。”









fin.





一直很想写一点关于莫玄羽的东西。从原著到同人,大家都很回避这个可怜的家伙,我倒是不太愿意抹杀他的存在,因为正是他的自弃才成全了忘羡,基于这种情绪上的一切都让人感觉摇摇欲坠。希奥达太太的漫画是从莫玄羽如何走上这条路解释的,非常温柔也非常真实,但我个人觉得原著那样的略写就足够了,是完全的留白,但每个字里行间都能感到他的痛苦——从我的角度看,他为什么做这个决定并不重要因为木已成舟,重要的是将来和今后啊,他该何去何从,忘羡该何去何从。而且我觉得,忘羡对待莫玄羽的态度也一定不会是冷漠和无视,就像含光君对阿苑,思追的那句“含光君待我如兄如父”背后折射出蓝湛是怎样一个高贵的人格啊,其实即使描写得不多,含光君和思追的关系也是很立体的,绝不仅仅是一句“思君不可追”可以概括的深情,也不仅仅是对一份爱情的追忆和寄托。忘羡是灵魂上很契合、三观很相符的人,无论是江家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是含光君的“逢乱必出”,他们本质上是彼此认同的两个灵魂,在一起的时候不需要在大是大非问题上迁就对方,所以才说他们是神仙眷侣。魏无羡耗尽前世去护温家人,蓝忘机把阿苑收作义子、给他亲眷子弟才有的卷云纹抹额,这些是他们都会做的事,也是忘羡最打动我的地方。


——他们首先是最好的人,然后才是最好的爱情。



至于为什么要写舅妈是四川人,因为舅妈就是我吖【超级无敌理直气壮.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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