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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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休沐

#婚后忘羡。

#性感老祖在线自闭。大概不是你们想要的病弱羡(逃跑)。

#同系列独立短篇:


枯河旧事祭日源泉大泽

休沐荒山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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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陵老祖要在云深不知处开课的消息,长了腿儿似的传遍了修真界。一时间,苍雷贯世、轰动非常,甚至压过了姑苏蓝氏将魏婴纳入族谱的八卦。从普通百姓到小门散修,再到大家族,所有人都对姑苏蓝氏向来为人称道的学堂议论纷纷,非议不在少数,对这百年仙府破口大骂、失望至极者亦有之,更有家族宣称跟姑苏蓝氏恩断义绝、再不往来。江湖里人人哀叹:世风日下,姑苏蓝氏不仅包藏罪人,竟然还助纣为虐,放任夷陵老祖蛊惑人心,此番休矣!但不知为何,这一年来云深不知处报考求学的人数竟还翻了一番。


——和以前一样,对他喊打喊杀,对他做的东西照用不误。


不过,与外界的揣测有所不同,这个想法并不是魏无羡主动提出的。冬至家宴录魏婴入族谱,礼成过后,魏无羡整个人都在空中飘着,像又被献舍了一遍似的丢了实感,手脚正发着软呢,蓝曦臣就主动凑了过来,跟魏无羡提出了开课的邀请。短短几日,魏无羡接二连三地遭到姑苏蓝氏的直球攻击,实在是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耗尽了毕生修为才绷住一张看似矜持的脸皮。

姑苏蓝氏这样的名门望族,允许自家嫡系名士和一个恶名昭昭的男子私定终生已是仁慈之极,一不怪罪他断了蓝湛的后,二不怪罪他败了含光君的名,如今居然能允许他入族谱、享受后人祭拜, 甚至还要把堪称姑苏蓝氏立世之本的讲学交给他,这已经不是“勉强无视”或者“宽容”的范畴了,简直是在潜移默化中把他当成了家人,并且在悉心为他寻一个见容于世的法门。魏无羡来姑苏七年整,自觉族中长老从未看他入眼,也总以为自己害得蓝忘机在族中风评日下,从不奢求蓝家比这种容忍多做什么;却不知自己不仅得了蓝湛的人,有生之年还能得到如此贵重的认可,几乎要被惊得飞升了。

长兄兼家主亲自开口邀请,魏无羡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但他虽一口应下,心里却是忐忑非常——前世的狷狂外强中干,骗不过自己的。那些邪门儿又危险的术法,纵然自己能骑在刀尖上玩弄黑白,终究不成体系,将之传世会产生多大的后果?一旦有什么差池,或者再遭人暗算构陷、利用污蔑,累得姑苏蓝氏和他一起承担恶果,是不是会像当年乱葬岗上的温氏一样……


想到这里,他浑身涌过一阵极寒。魏无羡如何能容忍这种可能性? 又何德何能,让姑苏蓝氏愿意承受这样的风险啊……


这下他总算领略到姑苏蓝氏那惊世骇俗的胸襟了。细细回想,当年在兰室求学时,蓝老头儿虽然第一次课就盯上了自己,但那些怒骂却颇意味深长。魏无羡说,要掘那刽子手生前所杀百人坟墓,激其怨气与之相斗,蓝老头儿说“如何能确保这些怨气为你所用,而非戕害他人?”,点出的是最核心的矛盾和冲突,而不是谈鬼色变、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骂得一无是处——要知道,他在云梦江氏第一次提出这种想法之后,可是直接被虞夫人拿紫电打得三天起不了床。可惜啊,当时少年心性,什么都不往心里去,只顾着埋怨姑苏蓝氏古板扎堆,却没能看出姑苏蓝氏的家教背后其实有这么开阔的胸怀。


难怪能养出蓝湛这么好的人,魏无羡心里暖融融地想。


被姑苏蓝氏收留的这几年里,安分守己魏无羡将自己前世的手稿整理重编、增补加订,编了洋洋洒洒几十卷鬼道专著塞进了蓝家藏书阁,占了整整两个书架有余。本意其实很简单,只是为了让蓝家不看扁蓝忘机的选择,也给自己挣点名分和口碑,是万万没想到要拿来传世和育人的。但蓝曦臣提出这个也不无道理——魏无羡早二十年就在天下面前展露了鬼道的强大霸道,炼出有自我意识的凶尸温宁,模糊了生死界限、讽刺了修仙正途,自己更是被自己所创献舍禁术起死回生,若是开山者不划个是非黑白的界限,放任残存的手稿在世上贻害大方,百年之后只会越发地误人子弟。只不过,给小辈开课是不是个好方法,他不知道。也许反而会更误人子弟吧。


总之,蓝二夫人很头疼,蓝二的亲亲都治不好的那种头疼。


蓝曦臣身居家主之位多年,从不做异想天开之事,想来这提案也是深思熟虑,跟把他纳入族谱的计划一样都筹划多年了——对此,由于知情人蓝忘机避不上报,魏无羡又罚了蓝忘机一晚不准咬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魏无羡气哼哼,躺在蓝忘机腿上撒泼,“你评评理蓝二公子,我一个又没带过徒弟又没教过书的人,自己上课都没好好听过几回,再能耐我也不至于那么能耐,翻过年关就能给小辈开课啊!你居然瞒着不告诉我,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蓝忘机轻柔地帮他揉着太阳穴,低下头亲亲他的眉心,没答话。

“休想色诱我!”魏无羡咬着牙绷住一张脸皮,凶巴巴地瞪他,“说!为什么瞒着我!”

蓝忘机无奈地小小叹了口气,“我并非提前知情。”

魏无羡愣了,本来也没有真的生气,气焰顿时消了大半,挠了挠美人的下巴,“这样啊……可是,大哥为什么不告诉你?”

蓝忘机摇头:“不知。提前告知于你,若是末了家中掌学的长老不应,岂非害你多虑。”

魏无羡见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一串话,一时陶醉非常,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这可是掐着你们家的名誉和命脉大事儿,大哥就这么相信我?我多虑不要紧啊,倒是现在,我更虑了啊!”

蓝忘机逮住他作妖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无妨。你若不安,开课之事可推迟些时日再提上日程。”

魏无羡心里松了一口气。难得自家美人儿说这么多话,还是为了安慰自己,想到这儿魏无羡心里又得意起来,但面子上还是绷得紧紧的,瞪蓝忘机:“唉,你们哥俩真是的,折腾死我得了。不行,我还没消气呢,还是得罚你。”


蓝忘机平静地看着他,“如何罚我?”说罢,在他脸颊上轻轻地啄了一下,又低又磁的声音凑到耳边:“阿婴。”


魏无羡浑身炸过一个惊雷,血液从头烫到脚,那张假装严肃的脸算是彻底绷不住了。该死,耍流氓都比不过他蓝二了是不是?魏无羡愤怒地转过脸埋到蓝忘机小腹上,环抱住他的腰,怒不可遏地把腰带撕了个粉碎。


“到时候你必须得…帮我啊,蓝湛…………嘶!轻点……”

“嗯。自然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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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后来才发现,蓝大哥真是心头雪亮、目光如炬,太了解他们两口子了。虽说早些年就知道泽芜君能跟自己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弟弟无障碍沟通,但没想到连自己这个加起来没见过几面的恶人都他了解的如此清楚——这事儿一告诉魏无羡,他就没有一晚上不是兴奋到半夜才睡着、第二天早早地又被自己兴奋醒了的,弄得蓝忘机都有点不适应。若是真提前告诉了他,恐怕会更加鸡飞狗跳,整个云深不知处都别睡了。


魏无羡做事总有种疯魔般的热情,创鬼道时如此,重修金丹时如此,如今亦然。冬至之后有七日休沐,他竟然一天都没闹着蓝忘机出去玩,把自己那几十卷书翻出来细细地检查,动手开始重新编精简版的教材——这么大一堆书不能直接套用,就算是铜板印刷本也能把录板的人抄死喽,再说,这都算是夷陵老祖留给姑苏蓝氏的绝学,教给外人肯定要有所保留的。脑子一开始想这些,他就根本想不起来吃饭和睡觉这些琐事了。


蓝忘机看着魏婴趴在案前的身影,隐隐约约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伏魔洞”,那时的魏婴笑着调侃,说这里有一个大魔头趴着睡觉,可不是伏魔洞么。里面脏乱得不像个人住的地方,堆着乱七八糟的小发明、符篆和手稿,墨迹到处都是,衣服到处乱丢,魏婴虽状若疯魔,却潇洒自在,所以蓝忘机居然当真有点放了心——怎可能知晓他疯魔起来竟如此不计时辰,拿一个人的命,操着天下人的心?当年是为了护岐黄一脉,如今是为了护什么呢,姑苏蓝氏的脸面吗?

蓝忘机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坐在他旁边陪他一起整理那些稿子,等亥时快到末尾了的时候,魏无羡恍然大悟自己耽误了蓝忘机休息,这才勉强熄了烛火磨到床上去。


蓝忘机倒并不认为自己被耽误了,其实他挺享受的。


这是一种很不寻常的感觉,你懂的他也精通,但他懂的你却无法染指。蓝忘机仔细研读过魏无羡所有的手稿,卷宗也是编一卷读一卷——不完全是出于道侣的义务,魏无羡讲事情的方式本身就很有趣,平时瞎扯闲聊的时候有趣,在描述自己的研究成果也是如此。有时候字里行间,当年那个在藏书阁丢纸条的少年跃然纸上,他竟会读得入了迷。只不过,那些著述虽然不晦涩,理解起来却有修行之初那种摸不到门道的感觉——灵气与怨气,本就是两个极端,魏无羡是剖了金丹才打通了二者的界限,而蓝忘机灵气极盛,如何能有魏无羡鬼道的境界,就像如今他的修为魏无羡望尘莫及一样。无论多少次重读,魏无羡身上那种独一无二的灿烂聪明总是力透纸背,穿过生死和时光向他涌来,晃得蓝忘机移不开眼,弃了旦夕晨昏。


只不过这样沉迷工作的魏无羡,确实和平时那个懒懒散散黏黏糊糊的家伙太不一样了。不仅蓝忘机有些不习惯,连蓝家的小辈也看出了不对劲,思追还忧心忡忡地跑过来问,说含光君,魏前辈最近怎么了啊,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蓝忘机苦着脸摇头。你们如何能帮。


好在魏无羡没能废寝忘食太久,因为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年关。从前魏无羡无名无分,在姑苏蓝氏藏着掖着,总觉得见的人越少越好,生怕出去丢人。可如今,姑苏蓝氏连卷云纹抹额都赐了,他呆呆地摸着自己抹额尾巴上那个篆体的“婴”,还真找不到借口去躲姑苏蓝氏年节的那些繁文缛节。一边是牵肠挂肚的事业,一边是啰嗦冗长的家务,夷陵老祖头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富有戏剧性的、成功人士的疲惫。


姑苏蓝氏喜静,一家人都喜欢板着脸孔,亲密、喜悦都表现得很淡。魏无羡经常想,是不是他们都有蓝曦臣读蓝忘机心思的那种本事,明明看起来这么淡漠的一家人,心里埋着的深情又不说出口,怎么就能互相明白呢?连年节这种日子都过得安静端庄的,小孩子都规规矩矩地坐着不出去玩,太没意思了!虽说魏无羡非常想把这一个个粉嘟嘟的小娃娃都拖出去土嗨一顿,但毕竟身份还有些尴尬,只能暂且咬牙忍着,自己憋得五内俱焚。最可恶的是,省去了有趣的部分不说,敦亲祀祖、祭祝祈年这些无聊沉重的事情却格外冗长,从腊月二十三熬到正月十五,等魏无羡终于快要熬到能光明正大地下山透口气的时候,已经口吐魂烟,苦得快要原地飞升了。


怎么这个年过得跟新过门的媳妇儿似的?魏无羡摊在榻上自暴自弃:认真算起来,我都入赘他们家七八年了,今年又来受一次这个罪,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唉,苦也。老祖连睡眠都带着一丝儿自闭的味道。


魏无羡整个年节都在跟蓝忘机讲,你们家,哦不,咱们家这个不让下山的节也太没意思了!正月十五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蓝忘机拖到彩衣镇去,最后一天的庙会绝对不能错过。蓝忘机见他闷得难受,也应了。


“魏婴。”寅时便起床了的蓝忘机晃他肩膀,“醒醒,辰时了。”


魏无羡置若罔闻,既没像前段时间打了鸡血那样跳起床,也没像以前那样拉着蓝忘机一顿胡亲,只是听不清地闷哼了一声,脑袋继续沉沉地粘在枕头上。


“说好的,下山。”蓝忘机知道他这段日子困得狠了,但若真放任他睡过去,醒来又该遗憾半天。他也拿不出别的法子,只能凑过去接着唤他,手指碰到他脸颊才觉出不对——烫。

“魏婴?”蓝忘机心里一紧,用掌根贴在他额头上——确实烫。也许是昨夜什么时候着了凉,也许更早些,他这副肉身再怎么将养也比不上前世的强健,这十来天又如此憋屈折腾,要找出染上风寒的理由可就难了。


魏无羡被唤得半醒,睁开眼睛迷蒙地看了他一眼,一晃脑袋,晕得眼冒金星,顿时心下了然,沮丧地摔回枕头上。这下好嘛,倒霉催的。夷陵老祖委委屈屈地抓住准备起身去煎药的含光君:“蓝湛别走……”


蓝忘机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说魏婴最近运气不好还是怎么,尽撞到这种不顺心的事。看着道侣脸上孩子气的沮丧,他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伸手抚摸他泛着微青的眼底,拿出平生最温柔的语气说:“别闹。”


魏无羡:“……”


反抗无果,下场很惨烈。魏无羡被按着吃了点白粥,又被灌了一碗苦得令人窒息的药,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苦得飞出去了。蓝忘机看他一双不怎么清醒的眼睛空洞涣散,几乎完全没了神采,心里噼里啪啦一阵抽痛,拿雪白的手帕把他唇角的药汁擦去,俯下身缠绵悱恻地亲了他好一会儿。


别再露出那种眼神了。


“怎么老是走,不许走。”魏无羡仿佛感觉蓝忘机又要起身似的,勾着他的脖子不放,脑子里一团浆糊,顺嘴胡说八道。“二哥哥,你不打算哄哄你可怜的羡羡吗?”

蓝忘机本就跟兄长请了辞,无论如何这一整天都是要腾出来陪他的,如何有离开这一说。他干脆和衣在他身边躺下,轻柔地拥住魏无羡烧得酸痛的身体,用手轻轻梳着他的发根。魏无羡渐渐品出了几分安心的滋味,闻着蓝湛身上常有的那股淡淡的冷香,心里勉力绷着的弦这才一点点松开,还来不及想明白自己刚刚在忧心什么,意识便昏昏沉沉陷入了一派迷蒙。


蓝忘机让他后颈枕着自己小臂,看着道侣隐隐蹙着的眉心,心里也知道他很久都没能安稳地睡过一觉了。魏无羡原本就并不像他总试图展现的那样乐天派、万事不留心,走过一趟冥间之后更是染了许多阴森鬼气,凭空就听得到阴灵哭嚎。倘若悄悄撞见他独处,便能在那沉静间感到他并没有展现给蓝忘机看的那么活泼快乐。死过一遭,他其实从未走出过死国的阴霾,业报未尽不可入轮回,但没轮到喝孟婆汤忘尽前尘就被强行拉回了人间,并非生魂却霸占活体,冥官可是有理由收他回去伏法的。拖到如今,不知是默许还是捉弄。蓝家先祖为僧人,后代人人通佛理,蓝忘机能够想象逆着天道生活是多么辛苦的事情。魏无羡前世死时万念俱灰,十三年的问灵无果是因为他再无生念,如今撑在这人世,魏婴虽从不抱怨,甚至总是对收到的一点点善意受宠若惊,那么勇敢,那么强大,但蓝忘机不敢确信自己的爱和体温真的和他说的一样能帮他渡过所有难关。有的时候心里也害怕,卑微到极致的时候就强行安慰自己:能再多拥他一刻,便是万幸至极。


——而魏婴却因为知道自己喜欢他的笑容,所以常笑。


蓝忘机用手轻轻抹平他眉间的皱痕,很轻很慢地把嘴唇贴上他微烫的眉心,不出声地念了句“魏婴。”


我如何才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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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一身黏腻的冷汗,烧退了不少,除了身上还是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几乎感觉不到太多异样了。静室门窗皆闭,窗纸部分上着暗帘,炉火不时烧得噼啪一声,室内温暖又昏暗。蓝忘机靠坐在他身边,就着昏暗的天光慢慢翻看着魏无羡新修的鬼学教材,悠然又令人安心。

原来醒来身边有人守着是如此令人开心的一件事。他暖融融地想。

蓝忘机见他醒了,也不咋呼,像是知道他此时会醒似的,起身倒了杯温热微烫的茶水给他。


“几时了?”魏无羡哑着嗓子问,小声咳了咳。

“午时末。”

“喔……”魏无羡拿掌根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岂不是一口气都睡到下午了——“午时?我睡了那么久?”

“嗯。”蓝忘机表情淡淡的,把一旁小炉上一直温着的粥端过来,递给他。魏无羡很讨厌白粥,和金凌在义城的吐槽如出一辙,粥有什么好吃的,清汤寡水。虽说蓝家不会丧心病狂地往粥里加些苦药材,用的米也是极好的新米,但白粥就是白粥,总归是提不起兴致来。但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病得这么不是时候。魏无羡怏怏地接过碗,正准备把这当药一样一口闷,但被高烧弄得几乎熄灭的嗅觉突然捕捉到了一丝香气,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咦?这是……”他噙了一小口,温软的米脂带着淡淡的咸香,唤醒了他清苦的舌根许久都没感受到的食欲。他奇了一阵,再抿一口,清白浓稠的米汤虽不见杂质,却能品出一点葱和姜的余味,米粒中夹着细细的肉糜,不仔细看都很难察觉。


魏无羡懵懵地看了蓝忘机一眼,美人儿神色如常,但他还是捕捉到了一丝儿的羞涩,顿时心生狂喜。说什么君子远庖厨,蓝忘机似乎从来就没在意过那些没用的教诲,就像对他的爱从来不因为性别甚至生死而有所阻碍一样。他心里暖得很,恋恋不舍地把粥乖乖吃完了。


魏无羡并没有见过蓝忘机下厨的样子,但他能想象。脱下雪白的外套,用布带把广袖扎一下,那双拿剑稳如泰山、持琴自在信然的手逮着食材和菜刀,一脸严肃,态度严谨得有几分偏执。不过倒也不一定,魏无羡神游天外,虽说蓝忘机是个表里如一的君子,背着他言行举止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吃他做出来的菜,体会到的东西是丰富到难以言表的。食物有灵,若是懂得驾驭食物,和文字一样能够传情达意,懂得的人亦能够品尝出做菜之人的情绪。想来蓝忘机是懂得美食的,虽然他从来不评价任何食物,说得很少,心里却埋着很多。有时去一个地方游玩,吃过一次难得的美食,蓝忘机看着不在意,回来若有闲心却能把那佳肴复制给魏无羡,精髓能保住八成,常常能惊得夷陵老祖哭天抢地要为他当牛做马。他下厨的次数不多,做的菜也不多,但没有一次不是充沛着滔滔的情感。

就像这碗看起来寡淡无味,实则熨帖浓郁的肉糜粥。

魏无羡嗜辣,到底偏好味道浓郁的食物,要加入葱姜的味道却不让葱姜本体出现败了病人的胃口,不知是用淡盐水萃取出味道,还是先加进去煮烂再滤出残渣,总之是费了苦心的;肉糜要弄得很细,下锅前用手捏碎才不会起块。一想到蓝忘机会为了他做这些,魏无羡简直有种想把心剖出来送他的冲动。


“蓝湛……”魏无羡想说点什么,但昏昏沉沉的脑子一时词穷,竟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憋出一句超幼稚的:“好好吃哦。”


蓝忘机抿着嘴唇,很浅地笑了一下。光线暗了些看不清,等魏无羡蹦到他面前去确认的时候,只剩下一点朦胧的笑意挂在他脸上了。


用不着夸得天花乱坠。这四个字,是对我的最高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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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他金丹已成、身体比从前健硕,到底还是要一天才能彻底退掉病气,魏无羡怏怏地赖在蓝忘机身上,自己眼底胀痛看不进去书,干什么都没力气,就只能拉着道侣胡说八道,聊以自慰。蓝忘机知他闷得浑身不自在,就任他小孩子似的各种撒泼。


“蓝湛,我想听你弹琴——”魏无羡枕在他腿上说,尾音拖得黏黏的。

蓝忘机低头看他,“为何?”

“好听。”他眨巴着一双含情的桃花眼。


他们这类通晓音律之人,音乐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旋律和娱乐,常常是有含义的。鬼神邪祟听得懂魏无羡的鬼笛,阴灵死魂听得懂蓝忘机的琴音,音律常常只是用来沟通、攻击或是治疗,失了最初的朴实之美。就算是那首蓝忘机信手编就的《忘羡》,用琴语译出来,每一句也都是有含义的。魏无羡弄了把学徒的琴,自己摸着谱子学琴语,这些年渐渐地也懂了不少,这下每次听蓝忘机弹琴都乐不可支。


蓝忘机的表情很少,也不喜欢说话,但他的文字、烹饪、琴声某种程度上却是滔滔不绝的——当然也只有魏无羡一个人听得明白。


好吧,也许蓝曦臣也行。他作弊。


蓝忘机看他眼睛冒光,叹息一声,在心里对忘机琴说了句“得罪”,把它随便地搁在膝上。魏无羡黏在他腿上枕着,盯着他漂亮修长的手,心里特别地飘飘然。


“—_———--—~-——”


几个音蹦出来,魏无羡苦笑一声,从他身上爬起来,“好好好,我不压着你了。弹吧。”


“———~——_—”


魏无羡点点头,乖乖坐好。


“--— ———-_-——~~-”


魏无羡愣了一下,伸手过去,就着他的手弹了几个音。蓝忘机抬起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忍无可忍似的,把他扑倒在床上狠狠亲了个头晕眼花。








嗯。我也爱你。


















—END—










信笔乱写,非常难吃,所以初稿就丢上来了。希望不要被喷得太厉害。

【考完六级补个后记】

没有瞬间被喷我好惊喜!只不过评论区怎么都在吐槽蓝大作弊的问题2333难道不该表扬羡羡终于进化成和读弟机旗鼓相当的读夫机了吗【你】?

其实最开始只想描述一个叽偷偷亲羡脑门儿心的画面,然而却废话了六千多字,最后终于写到亲亲却火速地亲完了……我恨!!!

还有前两天点梗说的病弱羡……我理解的病弱,其实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虚弱吧。从《源泉》看过来的朋友应该知道,我习惯的写法是站在他们彼此的视角去揣测对方,并不存在上帝视角的写法,所以《源泉》里羡羡所承受的压力并不完全来自姑苏蓝氏,也来自他自己臆想中的那个“姑苏蓝氏”,导致羡羡在这篇里会持续感到惊喜——他在自己脑海里妖魔化(?)的那个姑苏蓝氏和现实是有一定差距的,算是给看完《源泉》想锤我的朋友一个答复。叽的困扰一直在于“我无法拯救你”,《源泉》是困于羡羡不告诉他,完全不跟他分享自己的痛苦,《大泽》里羡羡福至心灵地感觉到了叽的想法,或者说主观上不想自己一个人撑下去了,稍稍向他袒露了一点点,告诉他自己梦到了剖丹。但是经过《大泽》的交心之后叽的这种困扰依然存在,只是微妙地变成了无法替羡羡承担那份痛苦。羡肠子比较直,他的困扰已经解决了(。目前的心态是一个土嗨的大龄儿童,但他承受的痛苦来自真实的肉体和过去,如果有什么能打倒夷陵老祖,只有夷陵老祖自己。大概就是这种意思吧。


写到这儿我竟然有一种心满意足可以出坑的感觉【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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